一条公交专用道 几多民生新课题

本报记者 徐海波 宋立崑

“公交车是城市文明的窗口”“一侧堵得走不动，公交车道却很空”……近年来，公交专用车道在确保公共交通优先性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与此同时，部分公交车道利用率不高、挤占有限道路资源等矛盾也逐渐凸显。

“十五五”规划建议提出，“坚持城市内涵式发展，大力实施城市更新，建设创新、宜居、美丽、韧性、文明、智慧的现代化人民城市”。进一步优化公交车道设置，提高利用效率，是宜居城市建设的必答题。

公共出行呈结构性变化

一边是空荡荡的公交车，一边是挤不上的地铁。新华每日电讯记者近日实地调查发现，上午8时上班早高峰，在多个城市的中心路段，往来的公交车内仅有寥寥数名乘客，而公交车站不远处的地铁站内，往返两个方向的地铁车厢均拥挤不堪，上下车乘客络绎不绝。

近些年来，公交车乘客逐渐减少，越来越多人选择乘地铁、出租车和自驾通勤，这种“一冷一热”的现象愈发常见。近日发布的“2024城市交通出行问卷调查”结果显示，在我国城市居民日常出行中，32.18%选择地铁出行，25.61%选择私家车出行，11.07%选择乘坐公交，14.53%选择自有电动自行车或摩托车。特别是在北京、深圳、成都、武汉等一线、新一线城市，43.8%的参与者选择地铁出行。

“由于乘车的人少了，我们车队的车次呈减少趋势，有时候一辆车跑一个来回连10个人都拉不到。”武汉市公交集团一位车队长透露，为开源节流，公司已经开始承接快递物流、旅游包车等业务。

此外，选择乘坐单位班车、出租车、网约车出行的“通勤客”也不在少数。交通运输部最新发布的数据显示，每天约有1亿人次乘坐出租车和网约车“门到门”出行。不过，同样是市内通勤，这种出行方式却无法享受“专用车道”的便利。

随着交通出行结构的改变，如何更有针对性地满足不同人群的出行需要，成为交通管理部门不得不面对的新课题。

为此，公安部2023年推出优化城市公交专用车道管理措施，北京等多个城市因地制宜地调整优化公交车道。据报道，深圳等城市将公交车道变为多乘员合乘车道，允许达到一定实载人数的私家车通行；有的城市公交车道允许出租车及网约车等载客运输车辆行驶……

这些探索增加了使用公交车道车辆的种类，提高了道路整体通行效率。但对不同车辆的分类管理和分道行驶，涉及城市规划、交通运输、公交运营、公安交管等多个部门，需要形成合力。

武汉理工大学智能交通系统研究中心张存保教授说，公共交通是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主要行业，一方面要防止行业“内卷”，另一方面，各相关部门应通力协作，一体谋划，通过城市道路网络布局、轨道交通网络布局、公交专用车道网络布局的协同规划，推动以地铁、公交车等公共交通为主体，出租车、私家车及大客车等交通方式协同发展的城市综合交通体系建设，更好地满足城市居民多样化出行需求，实现人畅其行、车畅其流。

路网结构优化关乎民生幸福

“本来道路就窄，公交车道还占据一条道，原本就堵的路更堵了。”记者在下班时间段，驾车行驶在仅有两股单行道的几条路段，只见右侧一条道被黄线分隔成公交专用车道。而此路段没有港湾式公交车站，每当前方公交车停车上下客，右侧道路车流便骤然停滞。缓行的车流闪着红色刹车尾灯，远望去就如一条红灯河流，急促的喇叭声不绝于耳。

类似道路拥挤的问题，在老旧城区表现尤为突出。而这些区域，多是道路资源紧张、人车混行严重的路段。本就狭窄的道路，划定公交车道后，更显得逼仄。在这样的道路条件下，进一步优化公共交通路网，合理设置公交车道，显得尤为重要。

居住在老旧城区的居民以老年人居多，而他们都是公交出行的主体。一项调查显示，年轻人更愿意选择地铁、自驾等方式出行，而高达74%的老年人更青睐公交车，其出行的目的多是锻炼、旅行、购物等。不过，相对于年轻人往返通勤，他们对出行效率要求相对较低。

对此，专家建议，根据城市分区域结构特点，适当发展城市慢行交通，不断优化慢行交通与其他公共交通方式的衔接，解决“最后一公里”出行难题。

根据不同路段居民出行特点，合理设置公交车道启用时间，也有利于充分利用道路资源。记者在北京、武汉等城市看到，公交专用车道的启用时间一般设置在早晚上下班时段，其中多数设定时间为“上午7点到9点，下午4点到7点”。实际上，许多车主发现，在许多路段，这个时间段设定得过早或过长。

“我观察到常年跑车的这些路段，都是在早上7点半后路上车辆逐渐增加，8点左右才开始堵车。”在武汉开了十几年出租车的何师傅说，7点半之前，公交车顺畅通行基本没有问题。如果公交专用车道限行时间往后推迟一会儿，拥堵状况或将减轻。

记者了解到，一些城市也在尝试缩短或优化公交车道专用时段。西安交警会同相关部门、市民代表等，依托大数据平台，综合研判道路拥堵指数、公交车班次密度、交通流量等数据，缩短10条路段公交车道专用时段。长春则在部分路段试点“公交优先”通行规则，社会车辆可依规借道，让道路资源“活”起来。

公交车道之优是城市治理“必答题”

随着城市规模不断扩大，固定线路和固定站点的常规公交模式难以满足人们多样化的出行需求，老城区人满为患，新城区又经常空载。今年7月召开的中央城市工作会议提出，坚持人口、产业、城镇、交通一体规划，优化城市空间结构。这就要求在投放公交运力时，交通部门应与规划、城建等部门做好协调衔接，综合考虑沿线人口流动、产业布局及未来规划等情况。

“公交专用车道设置事关城市交通治理水平，事关群众出行权益。”武汉市社会科学院院长樊志宏说，未来，应着力丰富城市公共交通优先发展战略的新内涵新路径，因地制宜发展城市多元化公共交通，创新城市交通治理理念、模式、手段，推动城市交通治理智能化精细化。

另一方面，不仅公交运力投放，公交车道也需要“一体化设置”。许多网友都表示，不能简单地满足于标注黄线、明确禁行时段、安装监控摄像头，还要顺应私家车保有量增加、轨道交通网络日趋完善、地面公交客流量下降等新情况，提升城市交通精细化治理水平。

武汉市有关部门2024年出具的调研报告显示，全市部分公交专用车道是“断头路”，部分路段路口缺乏信号优先设施，70%以上路段存在标线褪色模糊情况。一些受访公交车司机告诉记者，“先天畸形”的公交车道，让他们陷入“不敢不走”又“不知怎么走”的困境。

“设置公交专用道，需要系统考虑专用道的空间布局、设置形式、使用时段，以及相关的配套设施等。”张存保教授团队调研发现，“半拉子”公交专用道在国内并不鲜见，“有的城市为完成公交都市创建的硬指标，匆忙上马公交专用道，但存在专用道不连续、监控设施缺乏、交叉路口社会车辆借道区设置不合理等问题”。

此外，如何运用现代技术手段用足用好公交车道的道路资源，也是一个重要课题。湖北建科科技有限公司长期为公安交管部门提供交通咨询服务，他们建议，利用大数据、实时交通流监测技术，通过可变显示屏及配套交通设施动态调整专用道状态，在公交平峰期、低流量期，允许社会车辆使用；在高峰期或监测到公交车来临前，恢复为公交专用。

“公交车道作为城市交通体系的关键组成部分，体现的是公共利益和社会公平，是城市文明的一面镜子，也是衡量城市治理水平的重要标尺。”樊志宏说，解决好公交车道的问题，有利于破解群众出行难题，缓解拥堵带来的噪声及空气污染，让城市生活更美好。期待各地着眼群众衣食住行的痛点堵点，从细处下功夫，不断推动城市更加高效有序运转，提升公共服务的温度和品质，让人们在城市诗意栖居。